那没有再说话。他对卜鹰的服从,就好像别人对他一样。小方也没有再说什么,卜鹰做的事,每次都让他无话可说。他默默地拉着波娃的手,转过身。卜鹰忽然又说:“她走,你留下。”“我留下?”小方回头,“你要我留下?”“你要我放她走,你就得留下。”“这是条件?”“是!”卜鹰的回答简短而坚决,这已是他最后的决定,任何人都不能改变的决定。小方明了这一点。他放开了波娃的手。“只要我不死,我一定会去找你,一定能找到你。”这就是他对波娃最后说的话,除此之外,他还能说什么?波娃默默地走了。她也没有再说什么,小方目送她走出去,看着她柔弱纤秀的背影。他希望她再回头看看他,又怕她回头。如果她再回过头,他说不定就会不顾一切,跟着她闯出去。她没有回头。班察巴那也走了,临走的时候,忽然对小方说了句很有深意的话。“如果我是你,我也会像你这么做的。”他的声音中绝没有讥诮之意,“像她这样的女人实在不多。”快走到帐篷外时,他又回过头:“可是如果我是你,以后我绝不会再见她。”小方紧握双拳,又慢慢松开,然后再慢慢地转过身,面对卜鹰。他想问卜鹰:“你既然肯放她走,为什么要我留下?”
他没有问出来。波娃和班察巴那一走出去,卜鹰的样子就变了,小方面对他时,他已经倒了下去,倒在用兽皮堆成的软垫上,小方从未见过他如此疲倦衰弱。他苍白的脸上全无血色,可是他雪白的衣服上却已有鲜血渗出。血迹就在他胸膛上,距离他的心口很近。“你受了伤?”小方失声问,“你怎么会受伤!”卜鹰苦笑:“只要是人,就会受伤。利剑刺入胸膛,无论谁都会受伤的。”小方更吃惊:“江湖中人都说你是从来不败的,我也知道你身经百战,从未败过一次。”“每件事都有第一次。”“是谁刺伤了你?”卜鹰还没有回答,小方已经想到了一个人,如果有人能刺伤卜鹰,一定就是那个人。——无名的剑客,无情的剑。小方立刻问:“你已经跟他交过手?”卜鹰沉默了很久,才慢慢地说:“当代的七大剑客,我都见过,虽然我并没有跟他们交过手,但是他们的剑法我都见过。”他在叹息:“他们之中,有的人已老,有的人生活太奢华,有的人剑法太拘谨,昔年被江湖公认的当代七大剑客,如今都已成过去,所以我没有跟他们交手,因为我知道我一定能胜过他们。”这不是回答,所以小方又问:“他呢?”卜鹰当然也知道小方说的“他”是什么人。“我已经跟他交过手。”卜鹰终于回答,“我敢保证,七大剑客中,绝没有一个人能接得住他这一剑的……”这一剑,无疑就是刺伤卜鹰的这一剑……“我从未见过那样的剑法,我甚至连想都没有想到过。”卜鹰慢慢地接着道,“我只能用六个字来形容这一剑。”“哪六个字?”“必杀!必胜!必死!”“可是你还没有死。”小方仿佛在安慰他,又仿佛在安慰自己,“我看得出你绝不会死的。”卜鹰忽然笑了笑:“你怎的看得出我不会死?”他的笑容中带讥诮:“我留下你,说不定就是为了要你在这里等我死,因为我也曾留在你身边,等着你死。”讥诮有时也是种悲伤,悲伤有时往往会用讥诮的方式表达。小方也了解。除了对自己的感情外,对别的事他通常都能了解。他慢慢地坐下来,坐在卜鹰身旁。“我等你。”他说,“不是等你死,是等你站起来。”烈日又升起,帐篷里却显得分外阴暗寒冷。卜鹰已闭着眼睛躺了许久,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,这时忽然又张开眼,看着小方:“有两件事,一定要告诉你。”“你说。”“那个无名的剑客并不是真的没有名字,他姓独孤,叫独孤痴,不是痴于情,是痴于剑。”卜鹰叹息着:“所以你千万不能与他交手,痴于情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