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一定要陪我撑下去。但是你……”他忽然问小方:“你为什么还不回江南?”小方的心又开始刺痛,这次是被班察巴那刺伤的。“你为什么要我回江南?”他反问:“你认为我没法子陪你撑下去?”班察巴那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,只淡淡地说:“你是个好人,所以你应该回江南。”他不让小方再问“为什么”。他的声音冷淡如冰雪融化成的泉水:“因为江南也是个好地方。一个人生长在多水多情的江南,总是比较温柔多情些!”他冷冷地说:“这里却是一片无情的大地,这里的人比你想象中还更冷酷无情,这里的生活你永远都无法适应的,这里也不再有你值得留恋的地方。”他又问小方,“你为什么不回去?”窗外风声呼啸。江南没有这样的风,这种风刮在身上,就好像是刀刮一样。
班察巴那说的话,也像是这种风。小方的眼睛仿佛被风沙吹得张不开了,但是他却忽然站了起来。他尽量让自己站得笔直。“我回去。”他说:“我当然是要回去。”小方佩剑走出去时,加答已备好马在等他。剑是他自己的魔眼,马是他自己的赤犬。他所失去的,现在又已重新得回。他带着这柄剑,骑着这匹马,来到这地方。现在他又将佩剑策马而返。这一片大地虽然冷酷无情,但是他还活着。他是不是应该很愉快满足?是不是真的已得回他所失去的一切?又有谁知道他真正失去的是什么?加答将缰绳交到他手里,默默地看着他。仿佛有很多话要说,却只说了一句话,三个字。“你瘦了。”他说。小方沉默了很久才回答道,“是的,我瘦了!”两个人谁也没有再开口。说完了这句话,小方就跃上了马鞍。夜色已临,风更急,大地一片黑暗。他跃上马鞍时,加答的人已经消失在黑暗里。只剩下了一个淡淡的背影,看来仿佛又衰弱又疲倦。他很想告诉加答:“你也瘦了。”但是这时候赤犬已长嘶扬蹄,冲入了无边无际的疾风和夜色里。它的嘶声中仿佛充满了欢愉。它虽然是匹好马,毕竟只不过是一匹马,还不能了解人间的寂寞孤独、悲伤愁苦。但它虽然只不过是一匹马,却还是没有忘记旧主对它的恩情。“想不到你居然还认得我。”小方伏下身,紧紧抱住了马头。不管怎么样,他在这世界上毕竟还有一个朋友,永不相弃的朋友。——只要是真正的朋友,就算是一匹马又何妨?江南仍遥远,遥远如梦。漫漫的长夜刚开始。这时连那一点淡淡的背影都已消失,可是远方却已有一点星光亮起。大地虽无情,星光却温柔而明亮。江南的星光也是这样子的。——你是个好人,但是你太软弱。像你这种人,对我根本没有用。——现在你对吕三都没有用了,他随时都可以除去你,我也不必再费力保护一个没有用的人,所以你最好走。这些话,班察巴那并没有说出来,也不必说出来。小方自己很清楚自己在别人心目中是什么分量。班察巴那一直对他不错。可是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,他就知道他们绝不会成为朋友,班察巴那从未将他当作朋友。因为班察巴那根本就看不起他。除了卜鹰外,班察巴那这一生中很可能从未将别人看在眼里。——卜鹰,你在哪里?长亭复短亭,何处是归程?江南犹远在万水千山之外。但是小方并没有急着赶路,他并不想赶到江南去留春天。——回去了又如何?春天又有谁能留得住?远山的积雪仍未融化,道路上却已泥泞满途。前面虽然已有市镇在望,天色却已很暗了。一个看来虽不健壮却很有力气的年轻人,推着辆独轮车在前面走。车上一边坐着他的妻子和女儿,一边堆着破旧的箱笼包袱。妻子看着在泥泞中艰苦推车的丈夫,眼中充满着柔情与怜惜。这种独轮车在这里很少见。这对夫妻无疑是从远方来的,很可能就是从江南来的。想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来,用自己的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