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聂隐娘皱眉道:“你要杀了她?”柳毅道:“她现在已完全疯狂,你若不杀她,她迟早会杀你。”聂隐娘不禁点了点头,她抬头向谢小娥看去。柳毅适才那一击打得不轻,她原本美丽的脸已然肿胀扭曲,沾满灰土与血污,与初见时几乎判若两人,只有眸子中森冷的凶光还一如从前。由于牙齿被打落,她的声音也模糊起来,只能隐约听到几个字,似乎是“聂隐娘……哥哥……报仇……”聂隐娘心中突然一恸,她回过头,默默地看着谢小娥。她或许是真的疯了吧。只有疯子,才能躲开自己的过错,把一切罪责都推到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。在她心中,已经顽固地将聂隐娘当成杀死她哥哥的仇人,然后不顾一切地为唯一的亲人报仇。或许,只有在这种仇恨的支撑下,她才能活下去,才能忘记她的哥哥其实是死在自己手中的现实。她如今的复仇是如此疯狂,或许也说明了,她其实是多么爱自己的哥哥。是的,她爱他,爱得刻骨铭心。就像暗夜对光的渴望,一个孤独太久的刺客,怎能不如此眷恋那份亲情?一个永远躲藏在暗夜中、满身鲜血的灵魂,又怎能忘怀那曾被人挂怀、被人珍惜的温暖?哥哥垂死前,渐渐冷却的拥抱,嘶声呢喃的呼唤,已定格为她心底永远的珍爱。然而,却也是她,怀着一颗仇恨的心,将她唯一的哥哥剖心刮腹,折磨到奄奄一息。为的,是他们曾共有的血肉。为的,是让他永远留在自己身边。爱与仇恨往往如此奇怪。柳毅见聂隐娘不答,手起刀落,向谢小娥喉间抹去。聂隐娘突然拦住他的手:“不!”柳毅看着她,有些嘲讽地笑道:“你想亲自动手?”聂隐娘摇了摇头,道:“不能杀她。”柳毅淡淡笑道:“难道你也起了恻隐之心?”聂隐娘正色道:“我不能为了一幅本可以摹画下来的刺青杀人。”
柳毅摇头道:“不是为了刺青,而是因为她永远不可能成为我们的伙伴,现在不杀她,只怕将来一定会后悔。”聂隐娘依旧固执地拦着他的手,冷冷笑道:“我最后悔的,是当时没能一剑杀死红线。”柳毅脸色沉了下来。聂隐娘故意不去理他,冷笑道:“这是什么?”柳毅衣襟破碎,露出一块紫色的丝绸,层层叠起,仿佛包裹着一块铜钱大小的东西。柳毅一怔,聂隐娘突然伸手探向他胸前!谁也没想到,她出手竟如此决绝,不留丝毫情面。柳毅重伤未愈,猝然无防间,竟被她夺了过去。聂隐娘托着这枚包裹,皱起了眉头。那包裹整个变成暗色,还沾满了道道汗渍与血迹,仿佛已在他胸前珍藏了多年,无论在多么凶险的情况下,都从未离身。“放下!”一声怒喝在她耳畔爆开,柳毅的声音高得变调,洞穴四壁的尘土,都禁不住瑟瑟落下。聂隐娘刚要抬头,他的身形已如闪电般跃起,向她扑去。重伤之下,他的身法依旧凌厉无比,竟是一击必中的打法,不留半点真气护体——就算面对最强的敌人时,他也未必会如此拼命。聂隐娘觉得四周一空,自己的心,也在渐渐冰冷。她静静地张开手,任他将包裹抢了回去。聂隐娘默默看着他,眼神有些陌生,似乎没想到这个清秀俊逸的白衣少年,一旦发起怒来,也是如此可怕。柳毅将包裹小心翼翼地放回胸前,用手长久护卫着,久久不愿放开。他的眼睛紧紧闭上,似乎是在回忆,又似乎是不愿让聂隐娘看透自己的内心。又过了片刻,他似乎感到自己的失态,抬头向聂隐娘望去。两人目光交接,却相对无言。这包裹里,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,让两人大动干戈?阴暗的洞穴中,微弱的火光摇曳,四周空气仿佛也渐渐冷却。也不知过了多久,聂隐娘冰冷的声音打破沉寂:“若我没有看错,这块紫色丝绸上的蟠凤,和红线身上的一模一样。看来,你们是多年的‘伙伴’了吧?”柳毅默然,似乎想解释什么,最终却只摇了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