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时辰之后。
当雪儿来到后院时,她见着了三个人。
先是一身青袍的中年男子正对百里让肃然说教,中年男子两髻略白,五旬上下,一身打扮像个文士,瞧模样都能看出古板迂腐。
而百里让则在一张十分宽大的椅子上躺着,那是张竹椅,足有人长,背靠几乎平直,只是微微向上倾斜了点。
鬼丫头雪儿一见那跟床样的椅子,立即就喜欢上了,看看就感觉肯定很舒服。
中间另外椅上坐着个白衣女子,背心朝外,瞧不见面貌。背影苗条,一丛乌油油的黑发作妇女装束。
她稍微用了下自己聪明的脑袋,瞬间知晓了另外两人身份!百里家的老爷,还有夫人,也正是百里让的父母。
雪儿没有上前,反而鬼祟地躲着偷听起来。
缓缓靠近,声音渐渐清晰……
百里格眉头紧锁,一双眼睛露出凌厉的光芒,喝道:“君子之行,静以修身,俭以养德。你已二十有三,成日不是去赌坊就是跑江湖,算什么样子。”
百里让闭目悠然,正一副安之若固,处之泰然样子……
远远瞧见的雪儿,捂着嘴不住的偷笑,心里甚至想让这位百里老爷教训教训那坏人了。
稍前,在百里让刚躺下后,父母先后而至,然后就有了这一幕。
百里格怒火在胸中翻腾,如同一锅烧开的热水,彻底沸腾,大声喝道:“为父与你说话,你是聋了?”
阮乔十六岁嫁入百里家,十七岁诞子百里让,今年堪堪四十,而且虽劳于家计,却保养得当,看上不过三十妇人一般,还是肤白貌美。
对这孩子百里阮氏一宠二愧,宠三代单传的独子;愧让儿患有眼疾。
平日最是忌讳甚看不见,盲、瞎的字眼,聋字也算。
“哼!”冷哼一声,美妇瞪了这位正模样威严的百里家主一眼,一脸寒霜道:“你平日就是这般做学问的?身为人父,竟然咒自己儿子。”
被妻子美目一瞪,百里格顿时说话都有些嗫嚅。
百里让这时有气无力,懒洋洋道:“孔子曰:益者三乐,乐节礼乐,乐道人之善。赌坊内可赞美他人赌技,江湖中可多交贤友。这于己有益,如何做不得。”
百里格怒视道:“你就是这样理解圣贤之言?”
百里让淡淡道:“权,然知轻重;度,然知长短。让儿知晓自己非是读书之材。再者……”
百里氏一直瞧着父子间的热闹,这不是她初是如此了。这般互呛,第一次可追溯二十年前,当这小子知人言时就把他父亲说的理屈词穷。
今日算好的了!
现在的她,薄唇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,插口道:“让儿还有其他理由?”
百里让笑道:“唉……十人堪有九白眼,百无一用是书生啊!”
梳着两条辫子的雪儿,躲在后院小树后,笑地跟偷了鸡狐狸似的,实在感觉有趣,她已经好几次差点笑出声来。
而平日温文尔雅惯了的面庞开始扭曲……不过,下一瞬,百里家主又息怒停瞋,转而吟道:“黑发不知勤学早,白首方悔读书迟。”
说着,他冷哼一声,转身走去。
百里让睁眼了双眼,对着那背影,遥遥一喊:“生而知之,又何须儒书腐化脑袋!”
百里格一个趔趄,差点没把老腰给闪了。
一句“生而知之”对百里家这独子而言,一点也不过。也不怪呼百里格会对这儿子期望如此之高。
背影远去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