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中州点点头，一步三回头地走了。他总觉得自己仿佛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。</p>
孟仲的神色也从心急如焚变成了从容镇定。他不再努力去搬抬乱石和巨木，试图找到梵老师的踪迹，反倒拿出对讲机，告诉局里说梵家老宅年久失修，屋顶坍塌，没什么大事。</p>
梵伽罗的死去，对这些人而言竟如过往云烟，消散得那么无踪无迹。</p>
唯二能记得他的人，一个是许艺洋，一个是宋睿。</p>
此时此刻，宋睿正用猩红的眼珠锁定许艺洋的身影。他猛然间想起，掌握玉佩的人每救活一个人，就会在对方体内留下一块小玉佩。被梵伽罗救活的许艺洋，会不会也拥有同样的东西？</p>
拿到它，能不能许一个愿望，把早已消失的人重新换回来？</p>
这个念头萦绕在宋睿的脑海，让他的目光变得越来越危险。</p>
许艺洋仿佛意识到了什么，却没有害怕逃避，反而仰起头，迫切地说道：“宋睿哥哥，你是不是有办法救大哥哥，你救他啊，你快救他！”</p>
“救了他，你就会死。”宋睿半蹲下去，用力擒住小孩瘦弱的肩膀。</p>
“我早就死了，”许艺洋坚定不移地说道，“我不怕的。”</p>
在这一刻，宋睿是真的动了杀念，然而他最终却又放开许艺洋，站起身，背转过去，迎着雨点落泪。因为他忽然想到，梵伽罗此时会不会正站在云层上看着自己，那样的罪行能不能获得他的原谅？</p>
肯定不会的，一旦杀了许艺洋，宋睿就永远不会再是梵伽罗喜欢的宋博士，他的污浊配不上他的干净。</p>
最终，宋睿停止了挣扎，从衣兜里拿出梵伽罗交给自己的小瓶，把里面的猩红液体喂进许艺洋嘴里。他闻得出来，那液体透着浓浓的腥味，应该是梵伽罗的血液。</p>
如果梵伽罗真的是神灵，那么这就是一滴神血。</p>
许艺洋以为这样能救回大哥哥，于是迫不及待地喝掉了，然而只是转瞬，他眼里的悲哀就消失了，变成了茫然和胆怯。而他僵冷的身体，竟在此刻拥有了呼吸、心跳和体温。</p>
梵伽罗救活了他，也让他遗忘了自己。</p>
看着懵里懵懂仰望自己的孩子，宋睿终是抑制不住地痛哭失声。</p>
他抱住小小的孩童，无比悲哀地问道：“如果连我们都忘了他，世界上还能有谁记得？”</p>
为了这个猜想，他害怕得瑟瑟发抖。直到此时他才明白，比孤独更为可怕的是永远遗忘那个会让你感到孤独的珍贵的存在。</p>
“别让我忘了你！梵伽罗，别那么残忍！”他抱着孩子在雨中哀求，可是没有用，那些快乐的回忆，那些平淡却也甘甜的点点滴滴，正飞快在他的脑海中淡去颜色。</p>
警察从废墟里挖出来的闾丘氏的双眼和那颗骷髅头，竟然也都融化在雨里。梵伽罗曾经存在过的痕迹都会慢慢消失。</p>
宋睿极力思索着对抗这一切的办法，在电光火石之间竟想起了那人曾经说过的几句话：</p>
“这是那棵菩提妖树的种子，你好好保存。”</p>
“……万一它长出来一个我呢？”</p>
“……唯有世间至恶或至善，才能让它生根发芽。”</p>
宋睿猛然放开许艺洋，跌跌撞撞地跑到尚未坍塌的二楼卧房，从床头柜里找出一颗椭圆形的种子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