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一双发亮的眼睛。一双他觉得仿佛曾经看过的眼睛。两个人都有眼睛,两个人的眼睛都瞪得很大。你瞪着我,我瞪着你。小方确信自己一定见过这个女人,一定见过这双眼睛。却偏偏想不起是在什么时候见过,是在什么地方见过的。“你是谁?”小方问,“为什么要杀我?”这个女人忽然笑了,笑得很奇怪,笑得很甜。“你居然想不起我是谁?”她吃吃地笑着说,“你真不是人,你是个王八蛋。”就在她笑得最甜的时候,她手里又有一件致命的武器到了小方的咽喉间。每个女人都有手。女人有很多种,女人的手有很多种。有些很聪明的女人,却偏偏长了双笨手;有些女人很秀气,却偏偏长了双粗手。这个女人不但美,而且很干净。穿的衣服就好像刚从裁缝手里拿回来的,头发也无疑刚经过精心梳理,甚至连鞋底都看不到泥。奇怪的是,她指甲里却有泥。她手里捏住的是一条小虫,一条黑色的小虫。她用两根手指的指尖捏住这条小虫,把这条小虫放在小方的喉结上。
“你知不知道这个是什么?”她问小方。这个问题小方根本不必回答,也懒得回答。就算只有三岁大的孩子也知道这是一条小虫。这个女人却说道:“如果你以为这只不过是一条虫,你就完全错了。”“哦?”小方问,“这难道不是一条虫?”抓虫的女孩子笑了:“这当然是一条虫。就算是笨蛋也应该看得出这是一条虫,只不过虫也有很多种。”“你的这条虫是哪一种?”“是会吃人的那一种。”这个女孩子说,“只要我一放手,它就会钻入你的咽喉,钻进你的血管里,钻进你的骨头,把你这个人的脑浆、骨髓和血全部吸干。”她又笑了笑:“人吃鸟,鸟吃虫,这是天经地义的事。可是虫有时候也会吃人的。”小方也笑了,因为他已经想起这个女孩子是谁了。在拉萨,在那神秘庄严的古寺中,在那自从远古以来就不知迷惑多少人的幽秘灯光下,在那已被信徒们的烟火熏黑了的青石神龛前,带他去看那魔女吸吮人脑的壁画,逼他在画前立誓的就是她。在拉萨,带他去那神秘的鸟屋,去见独孤痴的也是她。那时她是个满身泥的脏男孩。现在她是个又干净又漂亮,只不过指甲里有点泥的小美人。这两个人本来绝不可能是一个人,可是小方相信自己这次也绝对不会看错。“我记得你。”小方说,“我已经认出你来了。”“你当然应该认得我。”这个女孩子连一点否认的意思也没有,“如果你不认得我,你不但是个王八蛋,简直是一条猪,死猪。”她在笑,好像是一个小女孩在跟一个很要好的小男孩开玩笑。但是她的眼睛里却完全没有笑意,连一点开玩笑的样子也没有。“刚才我说过的只要我一放手,这条小虫立刻就可以把你吸成人干。”她问小方,“你信不信?”“我信。”“你想不想要我放手?”“不想。”“那么你先放开我。”这个女孩子用光滑柔软的下巴轻轻摩擦着小方扼着她咽喉的手,“这样子,很不舒服。”小方也在笑。因为他不但已经认出了这个女孩子是谁,有很多本来想不通的事情,现在已经想通了。——这个女孩子在附近,独孤痴无疑也在附近。——独孤痴是班察巴那的对头,很可能就是班察巴那认为最可怕的对头。——那个穿剑靴的女人,无异就是班察巴那派出来刺探独孤痴行踪的人。——不是刺杀,是刺探。因为班察巴那当然应该明了要刺杀独孤痴绝不是件容易事。——纵然只不过是侦探,却被刺杀在这个女孩子的剑下。杀人的利剑已被击落,致命的毒虫却仍在她手里。小方仍在笑,这个女孩子却不笑了,用一双发亮的大眼睛瞪着小方:“我刚才说的话你听清楚了没有?”“我听清楚了。”小方说,“听得很清楚。”“你放不放开我?”“不放。”这个女孩子眼睛里露出尖钉般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