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告于堂上,没人能当作儿戏。一室沉寂,沈家太夫人秦络踌躇着开口:“沈家这边,我自可做主。在夏国得到九笛凤羽花,是天赐的大吉之兆,孩子们的心意更是难得。既然喜帖尚未送到亲友手中,便晚几个月行礼又何妨?”秦络从不掩饰对观音奴的喜爱,却也从不掩饰对崔沈联姻的反感,此刻站出来首肯沈皓岩的提议,崔逸道夫妇均觉不是滋味。跪在榻前为崔家太夫人秦绡捶腿的侍女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,随即伏下身子向太夫人请罪。秦绡却不理她,轻轻吹着錾金甲套上的血珠,见那血珠溅到秦络的衣袖上,秦络的脸色亦渐渐发白,秦绡方慢慢笑出来:“那便延到花开之时吧。不论早迟,夜来总要嫁给皓岩的。”既然两家的太夫人都同意,余人更无异议。只是笑意融融的众人中,真正高兴的只有观音奴而已。家宴过后,观音奴与沈皓岩一起退下。她对九笛凤羽花的种子好奇得很,翻来覆去却看不出什么特异之处,失望地道:“这就是没藏空送你的种子么?”沈皓岩道:“说穿了不值一提,不过是用一吊钱在居延城买来的那伽花种子,也许锦囊比种子还值钱些。”观音奴惴惴:“到时候拿不出九笛凤羽花怎么办?”沈皓岩笑了笑:“只好赖到和尚头上。”两人闲谈一会儿,熹照飘然而至。观音奴见他脸上的青涩之气尽数褪去,连个头也长高了些,不禁笑道:“几个月不见,熹照真有点做官的样子啦。”熹照的脸微微一红,“阿姐别拿我打趣了,阿爹正为这事儿烦恼呢。”沈皓岩道:“熹照既已进士及第,朝廷自会授予官职,表叔还烦恼什么?”熹照道:“那也不一定,庆历以后,朝中冗员渐多,即便中了进士,若列第四、五甲,亦只能在家中等候吏部铨选,称为守选。我这次考了一甲第五名,依嘉祐旧制,当试衔知县。不过官家去年登基,按例必有推恩,阿爹想借这机会为我谋一个更好的职位,这几日都在与京中要员周旋。”少年轻轻叹了口气,“其实我倒愿做个判官,在军中历练一番。”观音奴听得头疼,感叹道:“还没做官就这许多麻烦,真是难为熹照了。好端端地,干嘛去套这名缰利锁啊?”沈皓岩摇头道:“夜来,这话你可别在表叔面前说。”别人说这话,熹照还可一笑置之,观音奴这样讲,熹照便忍不住辩道:“阿姐不知,如今阿爹的生意已做得极大,不过就算富甲一方,在世人眼里咱们仍是商贾之家,不复魏晋盛唐时的高门甲族。阿爹要我跻身仕途,是希望清河崔氏再度显达于世吧。”
观音奴知道父亲对崔氏血统的重视,想到他把这么沉重的担子压到单薄的弟弟肩上,对自己却一味溺爱纵容,面上不禁热辣辣的。正好李希茗派人来唤沈皓岩过去,熹照亦自悔刚才的话过于轻狂,趁这一打岔,便把话题转到旅途见闻上。观音奴将暗血城地宫中的历险略去不说,大谈西夏的风土人情,听得熹照心向往之。观音奴说得兴起,从行囊中抽出一卷《三京画本》,拆开羊皮封面,取出两张薄薄的白绢地图,向熹照指点居延城及周围的山川地理。雷景行的著作,熹照也读过一二,却不知羊皮卷中另有玄机。观音奴见熹照伏在灯下看得眼都不眨,蓦地想起一事,道:“今年四月我到相国寺东面的荣家书籍铺试印了一卷《三京画本》,若比杭州陈家的还印得好,我便请大管事把宝应家中存的羊皮卷都取来,一口气给师父印个几百套,师父肯定喜欢。”熹照的手顿时抖了一下,失声道:“阿姐,你把地图也拿去印了?”“师父说过,地图是国之神器,不可轻易予人,我好好收着呢。”熹照越看越惊,追问道:“阿姐,雷先生的《三京画本》有一百多卷,足迹遍及大宋和周边列国,卷卷都附有这样的地图么?不惟城郭里坊、关隘道路、山脉河流,连那些少有